奶奶无私的爱伴随我一辈子,永远给我温暖!
我不会哭泣,不希望让人看到自己内心的悲伤。眼泪是什么滋味,奶奶应该
知道。在别人泪眼婆娑,甚至是恸哭时,我却表情自然,神情安定。或许,奶奶
能够理解。
如果她还活着,该为我感到欣慰吧。因为,我继承了她的沉静和坚忍。
一段爱情
奶奶所处的那个年代,爱情到底是什么样的,现今的人无法理解了。
听父亲说,奶奶是外乡人,13岁时被父母安排远嫁给了爷爷,当了小小新
娘。村子里的人都说,她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平日里,两人细语呢喃,异常的
恩爱。奶奶曾有过7个儿女,现今只留下4个,其中3个在出生不久后便夭折了。
父亲是她的长子,前面有1个姐姐,后面有1个弟弟、1个妹妹。当年父亲
才13岁,也就是最小1个妹妹出生不到半岁时,爷爷便去世了。爷爷出殡那天,
奶奶并没有歇斯底里,没有痛哭,甚至没有掉下一滴眼泪。或许是她的泪早已竭
尽,都流在了心里。然而柔弱的她,是如何挨过那段失去丈夫的痛楚,是抱着如
何强烈的思念和心痛,支撑起一个家的千斤重担,抚育成长4个尚未成年的孩子?
自从爷爷走后,本就少话的她变得愈加的沉静、坚忍。
后来,奶奶请人画了张爷爷的素描遗像。每当夜幕降临,她总会独自一人呆
在房子里,一动不动,就这么哀怨而痴迷地望着桌上那张爷爷的遗像。村里人都
劝她改嫁,她不说话,只是摇头,一年,两年,每一年,她的目光始终不离遗像,
枕着回忆痴痴地回味,如同丈夫一直就在她身边,并未远去。
原来,爱一个人可以那么深!这是奶奶给予我对爱情留下了最初、不朽的美
好印象。
一间小屋
小时候,父母忙于生计,并没有过多的时间和精力来照料我。而这一任务,
自然而然地被奶奶接了过去。
奶奶有3个孙子,我排行最小,奶奶也最疼爱我。奶奶和外婆不同,外婆对
我来说很糊涂,没有什么印象。在生活的磨砺下,奶奶倔强而好胜,总是大声和
别人争吵。每当我受到别的小孩或大人们的欺负,她总是第一时间站出来,为我
去严厉地指责对方,甚至不牺与人动手打架,让我幼小的心灵倍感安全。奶奶在
我小时候的心中,俨然就是一座强悍的守护神。
记得有一年秋天,我约了几个玩伴,将自己家桃树上结的桃子全部摘了下来,
然后慷慨地予以瓜分。事后,父亲大为恼火,气急败坏地满大街找我,骂我是个
败家子,并扬言非要好好教训我一顿不可。一看情形不对,父亲这次来真格的了,
我飞快地逃进奶奶住的那间屋子,关上门,躲藏了起来。惨了,奶奶不在。屋子
里如墨般漆黑,安静地如同安了消声装置,而且阴冷,让我害怕起来。突然外面,
奶奶的大嗓门响起,我听到她在大声指责父亲,随之父亲的声音很快消失了。不
久,门打开了,奶奶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我面前。我声音发颤地叫了一声“奶奶”,
我做错事了。她轻声的回应了我,来到身前,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脑袋说:乖孙子,
没事了,别怕。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我每次顽皮闯祸了,奶奶住的那间小屋便成了我最好
的避难所。
一枚顶针
昏暗的灯光下,奶奶右手的中指上总是闪着光斑,是枚戒指吗?不,那是一
枚顶针。
缝衣、做鞋的时候,奶奶就带着它。做鞋是奶奶最大的针线活。奶奶主要是
做过冬穿的棉鞋,鞋底很厚,几厘米厚的鞋底都是由碎步一层层叠起来的,每层
都用糨糊粘连,最后用密密的针线穿凿而成。奶奶每做好一双鞋底,我总是要拿
起鞋底来,想数清楚上面有多少针眼,可从来没有数清过。小时候的我喜欢穿着
奶奶做的棉鞋,在雪地里嬉戏玩闹。奶奶做的棉鞋,让我感觉不到外面天气有多
么寒冷。
最后一次见到这枚顶针,是在奶奶去世的时候。那天,我拿起这枚顶针,却
发现顶针上面有着无数的小坑,这是金属的伤口。这沉默安详的金属,竟藏纳着
如此密集的痛点。当针线无数次从鞋底的正面到反面,从反面到正面,那无数次
的来回穿梭,奶奶的手指不知留下了多少密集的针眼?
如今,这陪伴了奶奶一生的“戒指”,连同她做的棉鞋一起早已不知所踪。
一块冬瓜糕
奶奶是一个善良而慈爱的人。打小,我就不怕她,喜欢和她呆在一起。
记得小时候,我非常爱吃冬瓜糕,喜欢那种甜甜的、腻腻的味道。每次我放
学回家,她都会问,孙子,要吃冬瓜糕吗?我便使劲地点点头。然后,她便匆匆
起身,拉开柜子里的抽屉,找到那包包着好几层纸屑的冬瓜糕,从中间拿出一块
来,轻轻塞到我嘴上。奶奶知道我喜欢吃,所以她每次都不让我多吃,就是一块。
吃完这一块,当天就没有了。到了第二天,奶奶又会拿出一块来给我吃。当
初不明白,还以为奶奶不舍得给我多吃。如今我长大了,才明白奶奶当时的用心
良苦。
也不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慢慢不喜欢吃冬瓜糕了。应该是在我上高
中的时候,因为学校离家远,我只能住校,每二个星期才能回家一次。每次只要
我一回来,奶奶总会问我要不要吃冬瓜糕。看着她那充满慈爱的眼神,我每次都
不忍心拒绝。我放进一块含在嘴里,开心地对她说好吃。其实,奶奶不知道这冬
瓜糕放得太久,已经开始软掉了,并不好吃。
而每次,奶奶却总是不忘提醒我:孙子,慢着点吃,多吃点。
一场佛事
奶奶走了,悄悄地离开了,甚至于没有对她最疼爱的孙儿留下一句话。
去世前,奶奶对父亲说:我看到爷爷了,要去找他了。说完,皱纹密布的脸
上浮起了红晕,浅笑如初,没有眼泪。奶奶走了,走的时候很平静。在奶奶生命
中最后的这段时光里,我一直没有在她老人家身边。这是我人生当中最大的遗憾!
当时,我在校忙着应付高考复习,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回家了。奶奶即使
是卧病不起了,也不让父亲通知我,她怕影响到我的学习。所以,奶奶生病了,
我也根本就不知道的。但是,奶奶出殡的那天,我却赶上了。家里的人看到我很
是惊讶,问我怎么突然回来了。是巧合?是天意?是冥冥中奶奶希望我回来见她
的最后一面,送她最后一程?也许吧,反正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奶奶走了后,亲朋好友们,好多我认识地、不认识地的人都来了。父亲为了
告慰她老人家的灵魂,特意找来了僧人在家做起了佛事,整个大堂被布置得如同
寺庙。僧人披着袈裟,拿着法器,口中念念有词,绕着大屋子走了一圈又一圈,
从口中喷出熊熊的火,燃着了一张又一张画满字符的黄黄绿绿的纸条,举起手中
的禅杖,戳碎了一个个乘满米粒的小碗。奶奶就安然地躺在氤氲的烟雾之中,这
让我顿时想起了天堂。几天后,我的头上绑上了白丝带,奶奶的棺材上一只白色
的纸仙鹤挺立着,她被葬在了早已安排好的坟墓里,跟爷爷合葬在了一起。
当坟前袅袅青烟弥漫了整个墓碑,我虔诚地一拜,再拜,三拜。奶奶,您知
道您的孙儿有多么地爱你、思念你吗?可还记得,儿时我对您说:等孙儿长大后,
要让您和我一起去坐飞机吗?
[ 本帖最后由 RachCooL 于 2008-6-30 22:46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