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璇瑶之城

　　六月的雨，淅淅沥沥打在树叶上，溅起一层层水花。

　　打着伞的人，和忘记打伞的人，一样没有想过留步。

　　每个人都要往未来走，可是，前方会有什么？

　　世上有那么难以接受的结果，根本就没有期望中的如果。如果，如果她没有选择犹豫；如果，他们从来就不曾相
遇。

　　那么，会不会有一个不同的结果？

　　雨水无力地落下来，不管窗户如何去挽留，它也只留下一道水印。像一道深深的疤痕，留在玻璃最深最深的地方。

　　夏瑶任凭泪水落在书桌上，满是泪水的眼睛终于看不见外面的景色。

　　门外还传来夏长义的怒吼，和夏瑶母亲低声的劝慰声。

　　" 这个不孝的东西，怎么就看上那个废物费城，怎么看小郭都要比那个废物好上百倍，真是瞎了眼了！" 郭浩然
站在一旁，脸上爬满尴尬之色，事情因他而起，现在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本来让自己惊喜万分
的事情，现在却变成这个样子。

　　夏长义在得知郭浩然喜欢夏瑶时，十分高兴地马上拍板会让他们在一起。夏瑶的母亲虽然有些担心，可是郭浩然
要模样有模样，要家世有家世。他喜欢夏瑶，反是让她这个做妈的感觉有点不好意思，让郭浩然吃了大亏似的。

　　所以，夏长义与郭浩然约好今天晚上对夏瑶摊牌的。只是没想到，夏长义刚说了点意思，夏瑶就坚决反对。甚至
不容郭浩然说半句话。

　　" 我有喜欢的人了！" 夏瑶坚定的模样让所有人都觉得怪异，一直乖乖女模样的她，连跟陌生人说话都会脸红。

　　可是现在，夏瑶紧紧握着手，虎牙紧紧咬着嘴唇，一脸的倔强。

　　" 难道是费城那小子？" 对女儿最关心的母亲马上明白过来，只是试探的语气，可得到的却是夏瑶的沉默：默认！

　　于是，矛盾激化开来，夏瑶躲在房里不出来，夏长义骂街似的数落着女儿。郭浩然本来兴奋的心情，现在只剩下
些许失落。

　　费城两天来没看见夏瑶，发短信没有回信，打电话提示对方已关机。叶青璇将这个青梅竹马的变化看在心里，可
现在她也帮不上什么忙，她为此还特意去过夏家两趟，可不是没见到人，就被告知夏瑶不在家。

　　" 青璇，你说，夏瑶会不会出什么意外啊？" 费城拿书挡着前面，偷偷地问道。叶青璇刚要答话，一转头正对上
费城近在咫尺的脸庞，连呼吸的气息都能感觉到。叶青璇红着脸，使劲让砰砰直跳的小鹿安静下来。脸上装作一付嫌
恶的模样：" 你这是关心则乱，相思病的典型症状！" 接着换了一付口气：" 我知道一家很不错的动物医院，要不要
你去瞧瞧？" 叶青璇想要缓和下气氛，可是，想到近在咫尺的人，心却远在天崖，总有一种情绪要从眼睛中流出的冲
动。

　　" 可是，我是人啊，你那个可是动物的医院！" 费城知道叶青璇在开玩笑，不过她想要自己轻松的意思还是了解
的，心里很担心，语言上还是很配合的。叶青璇丢下一句" 他们也治疗各种发春的！" ，转过头不再看他。

　　叶青璇也不知道，这到底是第几次，自己用别过头不理人来掩盖自己失落的情绪了。

　　记忆里就在不久的过去，也许就是昨天，面前的人还没有遇到那个现在让他担心的人。一旦她做出这种表情，他
一定会扮各种鬼脸让她高兴，还会任性地扮过她的脸庞，轻轻地帮她拭去眼泪。

　　他的温柔，她以为永远只会有她一个人知道，永远只会让她一个人享用。

　　可是，那个叫夏瑶的女生的出现，让一切都出现了变化。

　　她只是一个青梅竹马，如果不是因为从小就认识，或许他们很快就会变成陌生人。也许，再一次相遇的时候，他
连她的名字都不会记得。

　　仅仅是因为一个根本不喜欢他的女孩，而他，却无药可救地喜欢上了她。

　　" 夏瑶！" 叶青璇轻轻念着这个名字，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哪儿比不上她。为什么十七年的相知，却抵不过那一
眼的悸动。

　　一见钟情！让叶青璇彻底崩溃的事实，她甚至喜欢一切都只是梦，而她宁愿在那个梦里不愿醒来！

　　" 青璇，你说，下次见面，我应该怎么说呢？" 费城根本没有留意到身边人的变化，" 问些什么好呢？要不要请
她一起去打球呢？或者看电影？" " 随便吧！" 叶青璇感觉异常的疲倦，她好累，真的好累。帮自己喜欢的人，去追
求他喜欢的人，原来不仅仅是一种痛苦，更是一种痛苦。

　　费城这才感觉到叶青璇不对劲，可他的心，早已经不在这大学的教室里。

　　是什么让叶青璇决定第三次站在夏家的门前？她想不明白，别人更不可能知道。或许，心里最深最深的地方，希
望费城能开心吧。

　　哪怕，这让她本就受伤的心，被撕扯的鲜血淋漓。

　　开门的，是夏瑶，似乎，夏家的长辈都没有在家。

　　夏瑶用红红的兔子眼睛盯着叶青璇，嘴张了张，又合了起来。侧开身子让叶青璇进去，叶青璇犹豫了一会，同样
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 谢谢！" 叶青璇说出现在唯一能说的话，心里却满是疑问：夏瑶很明显是哭过。

　　夏瑶把叶青璇带到自己的卧室，轻轻地关上门，让她坐在自己的床上，而自己，还是坐在一直坐了两天的凳子上。

　　外面雨下的急，屋里的气氛丝毫不起外面的压抑。夏瑶和叶青璇各自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我……我代表班级和费城……" 说说停停，最后还是加上了费城的名字，" 来看望你，我们都以为你生病了。

　　" ，叶青璇说完，再次低下头，看夏瑶的样子，怕是心病。夏瑶听见费城的名字，眼睛里流过几丝神采，随即黯
淡下去。憋了半天，又憋出一句" 谢谢！".叶青璇再也坐不下去，两个女人，一间卧室，却安静的可怕。而且，她面
对的还是一个算是自己情敌的女人，而本应该敌对的自己，却要假装关心她。叶青璇可以忍受自己心意不被知道，可
是，这种近似屈辱的气氛，让她头疼欲裂。

　　叶青璇提出离开，夏瑶起身送她，直到门口，才幽幽地说了句" 谢谢！" ，让叶青璇莫名其妙，不知道她到底在
谢谁。

　　叶青璇还没有走远，便遇到了郭浩然，两人都是一惊，心里打起了小算盘。

　　郭浩然对叶青璇点头示意，他们本来就不熟，更不可能像亲密的朋友那样打招呼的。

　　叶青璇也是微微一笑，两人错身而过。等郭浩然走远，叶青璇却停了下来，看着他进了夏家的门。心里亮堂起来，
夏瑶哭红的眼睛也明白了原因，而夏瑶喜欢的人，分明就是现在还会到来的郭浩然，夏瑶会哭，很明显是被郭浩然欺
负了，而现在，郭浩然作为男朋友，女朋友伤心，必然要来安慰的。

　　只是……想到费城，叶青璇心又纠结起来。告诉他夏瑶已经有男朋友了，而且那个人还是他根本无法比拟的郭浩
然？或者，趁着他伤心的时候，叶青璇只要告白……

　　想到种种可能，叶青璇心动起来，暗暗下了决心。

　　郭浩然到了夏家门口，而刚刚送叶青璇出门的夏瑶，也正好站在门口。

　　" 我可以进去吗？" 郭浩然很有礼貌地问，夏瑶摇摇头：" 不行！你有什么话，就这么说吧！" 郭浩然苦苦地笑
了笑，也许，确实是自己心急了吧。

　　" 叶青璇来干嘛？" 郭浩然装作一付若无其事的样子，好像只是随便问问，" 跟你说费城的事情？" 听到费城，
夏瑶本来就面无表情的脸庞冷了起来。

　　" 不是，她只是代表班级来看我！" 夏瑶的回答让郭浩然稍稍安心了点，面容上闪过一丝挣扎和犹豫，然后用很
正式地语气说道，" 其实，我是有件事想告诉你！" " 我不想知道，我要睡觉了，再见！" 夏瑶摇摇头就要关门，郭
浩然一手抓住门，大喊道：" 是关于费城的！" 见夏瑶犹豫，脸孔狰狞起来：" 你知道他喜欢的是谁吗？" " 他……

　　有喜欢的人了？" 夏瑶身子晃了晃，摇摇欲坠。郭浩然点点头，然后说道：" 那个人，你刚刚才见过，你知道吧，
他们是青梅竹马，从小就住在一起。" " 你说的是……" 夏瑶有点不敢相信，" 是叶青璇！" 看到夏瑶苍白的脸庞，
郭浩然心里掠过不忍，可是为了得到面前的人，他只有暗下决心：" 叶青璇一直都喜欢费城，不信你可以问他！" 夏
瑶" 砰" 地关上门，依靠在门上，缓缓瘫坐在地上：" 怎么会……怎么会……" 在路上思考了很久，叶青璇觉得这是
自己唯一的一次机会了。她马上给费城打了电话，约他出来见面，他已经迫不及待了，怕一个疏忽就让这千载难逢的
机会失去了。

　　费城听到是关于夏瑶的事情，满口答应马上出来。

　　叶青璇在公园的门口看到了费城，路灯下，黄色的雨伞格外醒目。

　　" 夏瑶，她没事吧！" 费城感觉事情可能不是自己所想的那么简单，他回去之后也托人问过，夏瑶根本就没有生
病。没有生病，那为什么不去学校？其中发生的事情，让费城寝食难安。

　　" 她……其实……其实她……" 叶青璇结结巴巴，刚刚下的决心，在看见费城的担心后烟消云散。那种担心，竟
然瞬间打败了叶青璇的幻想" 她其实没事，好像是跟家里闹矛盾了，心情不好，所以……" 叶青璇低着头，不管费城
说什么，心里不停在思考一个问题：自己，到底在期盼什么？明明可以将费城抢过来的机会，为什么，在看见他担心
的时候，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雨越来越大，走在雨里都看不清前面两三米的地方。

　　叶青璇不知道，费城更加不知道，郭浩然回去的途中，又遇到了他们。他用了几乎和叶青璇相同的借口，让还在
哭泣的夏瑶给叫了出来：是关于费城的事情。

　　夏瑶到的时候，费城和叶青璇相对站着，不知道各自在想着什么，一句话都不说。夏瑶心顿时砰砰直跳，倒不是
仅仅因为见到了费城，而是自己喜欢的人，和可能是他喜欢的人一起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夏瑶一步步往他们走去，郭浩然跟在她后面。

　　叶青璇听到脚步声，回头正好对上夏瑶火热的目光，下意识地就要回避。可是，夏瑶看见她要走，冷冷地叫住了
她：" 叶青璇，可以谈谈吗？" 两个女人到了一旁，留下费城和郭浩然。

　　" 多久没见了？" 郭浩然笔直地站在那儿，修长的身材，怎么看都要比费城好上很多。费城抬头，看见郭浩然，
显然是惊讶了一下：" 可能许久了吧，我以为，你不想见我！" 郭浩然笑了，只是笑的很苦，当夏瑶默认自己喜欢的
是费城的时候，郭浩然就默默地恨，恨这个世界的一切。

　　" 为什么从小，别人都喜欢你，却不喜欢我！" 郭浩然想到夏瑶，声音开始嘶哑，最后几乎是歇斯里底地吼道，
" 凭什么，我比你优秀，为什么别人就是喜欢你！" 叶青璇不知道夏瑶为什么会叫住自己，也不知道她要跟自己谈些
什么。一路上，夏瑶默不作声，只是能偶尔听见一声抽泣。

　　" 你……是不是喜欢费城！" 夏瑶用很肯定的语气问道，让叶青璇吃了一惊，不知道自己的秘密，是如何被夏瑶
知晓的。

　　" 你是不是喜欢他！" 夏瑶大声地叫了起来，转过头狠狠地盯着叶青璇。

　　叶青璇被她的表情吓傻了，几乎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 啪！" 一个红印印在叶青璇的脸上，甚至被甩了一巴掌，叶青璇似乎还没有从刚刚的惊讶中清醒过来。

　　" 为什么，为什么！" 夏瑶打了叶青璇一巴掌，自己却哭了起来，" 你都和他十七年的青梅竹马了，为什么，你
还不满足。为什么还要跟我抢，除了他，我什么都没有了。爸爸妈妈让我去喜欢我不喜欢的人，除了他，我真的什么
都没有了，你为什么还要跟我抢，为什么！" 夏瑶蹲在地上大哭起来，伞扔在一边，而叶青璇的伞，早在夏瑶问他是
不是喜欢费城时便脱手了。

　　雨水，带着泪水，渐在地上。

　　不远处传来大吼，两个女人却丝毫不在乎。叶青璇看着蹲在地上的夏瑶，心里五味俱全，现在大哭的，应该是自
己吧。

　　" 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我们看到一个被野狗追的女孩？" 费城不回答郭浩然的问题，却说出一件小时候的事情，
见郭浩然没有回答，费城继续说道：" 那时候，你选择了自己逃走，而我，为了帮助那个女孩被咬伤了。" " 如果我
不走，我也会被咬伤的！" 郭浩然愤声道，忽然想起来什么，脸上布满惊讶：" 难道，夏瑶就是当初的那个女孩？"
费城摇摇头，当初那个女孩是谁，他根本就不知道。而且也没有留下名字，当费城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了，自始
至终，费城都没有认真地看过那个女孩的面容。

　　叶青璇死死地按住胸口，忍着疼痛，缓缓开口：" 十七年，我也觉得满足了，可是，你知道吗？当我明白，十七
年的感情，还不及一个瞬间的时候，真正想问为什么的，应该是我！" 夏瑶停止哭泣，抬头看着已经不正常的叶青璇。

　　叶青璇也不管多少了，几乎是顺着感情就爆发出来：" 为什么，青梅竹马的我，却抵不过仅仅看过一面的你！"
" 什么！" 夏瑶拖着哭腔问道，叶青璇的话，让她有种不明所以的紧张感，" 你是说……" " 费城他喜欢你！" 叶青
璇感觉自己在吼，喉咙似乎要裂开了。

　　" 你明白了吧，这就是我们最大的不同！" 同样的声音，在两边同时响起。

　　" 不可能！" 同时听到两边声音的郭浩然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在这一刻，他从没有如此怨恨自己的思维敏捷，
" 不可能，不可能！" 郭浩然发了疯似的，不管其他人，在雨中跌跌撞撞地往前跑。摔倒了，又挣扎着爬起来，嘴里
始终重复着那句" 不可能" ！

　　夏瑶与叶青璇对视着，终于在一刻，夏瑶明白了所有，而叶青璇，也明白了自己到底在追求什么。

　　费城捡起雨伞，看向叶青璇这边，似乎一切都已经解决了。

　　" 你们，把伞捡起来吧，要不然会着凉的！" 夏瑶看向费城的目光变得柔顺，让不明所以的费城看呆了。刚刚郭
浩然突然发疯，他根本就没有弄明白所有的事情，本来最关键的话语，被郭浩然一句" 不可能" 给淹没了。

　　叶青璇弯身捡起雨伞，夏瑶也一蹦一跳地去路中间捡伞。

　　一道白光，穿过雨帘，异常的耀眼。

　　费城连" 小心" 都还没有喊出口，一阵轮胎摩擦的声音……

　　夏瑶望着白光，脑海里闪过绝望……

　　费城似乎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已经埋在脑海中无数年的身影……

　　伞从空中落下，天地之中，无论多大的雨，也冲不淡那一抹嫣红……最想说的话，却没有说出口。

　　" 我替你死，你替我让他幸福！" " 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