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孤独与自由
寂寞、孤独与自由，是大家容易混淆的三个名词。虽然平常行文或说话时，
这三个词的意义似乎差不多；但若要仔细分辨，三者还是有些不同。寂寞是指因
为孤独而产生的负面情绪，孤独是指人我之间的距离，自由是指一种最高的价值。
而「寂寞→孤独→自由」的排列，则表示后者较前者更有意义。
寂寞与孤独的不同在於：寂寞是一种主观的感受，孤独是客观的事实。寂寞
带有负面的意味，孤独则是中性的。一切寂寞都是由孤独引发的，孤独不一定寂
寞，但寂寞一定孤独。所以我们不妨将焦点集中在孤独，了解孤独才能洞悉寂寞。
孤独如上所述，乃是指人我之间的距离，这种距离是先天就已注定的。因为
每个人来到这世界上，都是一个人来；离开这世界，也是一个人走。即使亲如父
子、手足、情人，也无法随时随地陪在身边，彼此的心思也不可能完全一样。所
以孤独可以说是人的宿命。但是如果人永远是孤独的，「孤独」一词也就失去了
意义。换句话说，「孤独」必有「不孤独」与之相对，我们才能辨认出孤独的存
在。什么是「不孤独」呢？这仍要回到人的心愿上说。因为人本身就有一种与人
沟通了解的心愿，当人与人达到最深刻的相知时，人可忘了一切存在，而与别人
的心意完全相通，这就是不孤独。但是如果人永远是不孤独的，不孤独也就失去
了意义。所以「孤独」与「不孤独」都是人生的真实，两者相伴而生。
经由以上的说明，我们便可进一步了解寂寞。因为人注定孤独，而人又有与
人沟通了解的心愿，在心愿未完成的情况下，便会引发种种负面的感受，这些感
受就称为寂寞。所以寂寞未必不好，它反而提供我们一个机会，让我们反省：生
活中是否有太多的虚情假意，使自己与他人无法达成深度的共鸣与了解？是否将
自己封闭起来，而忽略了沟通的心愿？如果逃避这些问题，寂寞便会不断出现，
无法摆脱它的纠缠。
同样地，有些人说单身的美好，只是一些藉口，其实自己还是盼望爱情的。
这是太重视不孤独，无法接受孤独的自我，所以才需要找藉口来骗自己。有些人
说爱情的美好，只是一些幻想，其实自己还是孤独的，这是太重视孤独，无法接
受不孤独的自我，所以才会说这只是幻想。两者都有所偏执，无法体悟人生的真
实。
最后要谈谈自由。如上文所述，孤独只是一种中性的状态，就孤独本身来说，
是无所谓价值的。换句话说，孤独可以是有价值的，也可以是无价值的。有价值
的孤独，我们便以「自由」称之。那么，我们如何确定自己是自由的呢？答案是
：只有处在与人沟通了解中，我们才是自由的。因为人必须互相尊重，才能保障
彼此的自由，而尊重便是沟通了解的结果。同样地，只有处在自由中，我们才能
与人沟通了解。因为人必须放下矜持，才能达成真正的沟通了解，而放下矜持便
是自由的结果。所以自由与交会只是同一价值的不同面向，两者密不可分。能在
自由中保持交会，在交会中保持自由，才是最高明的。
附记：这是读了菲利普·科克《孤独》一书所做的思考，也算是一
种尝试，希望未来对於这个问题有更深入的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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