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想到了红楼,想到了黛玉,就又想到了晓旭,纪念我心中的那份情
「你知道么?晓旭,就是八七红楼里演林黛玉的那个,死了。」
「哦?」
「听说她先是出家,现在死了。」
「嗯。
那个时候的我随意的答着朋友的话语,却没有想到这其中的意味!
人这一生,要怎样的幸运,才可看见自己心爱的人物成为真实。而晓旭,将
她心爱的人演绎成了真实。
梦里三年。她成就了那个梦中的女子,一语一步,一笑一颦。至今读红楼,
题帕也好葬花也好,谑娇音也好玉生香也好,眼前浮现的,都是她的面容。把红
楼抱在怀里,黛玉刻进心里,她成了林妹妹,却也再脱不出林妹妹。黛玉只活到
十多岁,她却要继续地活下去——从此,再无半个字可循。演不来其他,也曾随
大流出国,终入商海浮沉,亦得大成。
喜欢看二十年后再聚首。朱军让她选,晓旭想想说,我还是喜欢他们说我是
林黛玉。那扇曾经打开又关上了的窗,惹下多少相思相恨的梦,来来去去多少遍
的大观园,经历过的迷惘,被人当做黛玉爱慕的欢喜与无奈。当一切逐渐淡去,
雨散风收,如此平静和坦然地说,还是喜欢他们说我是林黛玉。
晓旭说,快乐不是外面给你的,而是你自己心态的一种平和。说,当她意识
到自己的性格有很多缺欠的时候,并不能给别人带来快乐,应该有勇气去改变。
节目里说起当年的调皮事,大家争相说晓旭那时各种古灵精怪的点子,她笑
着看着,偶然说两句。现在回想起来,晓旭在艺术人生节目里表现出的平静安详
似乎预示了她的未来。
网上流传着她皈依后的照片。从此不是黛玉,她叫妙真。笑容宁谧,依然修
着两弯细细的眉——她忘得了那个葬花的女子么。只是把那对落花的爱怜,奉与
世间飘荡的众生,两者本都无根无据,不舍不留。心较比干多一窍,用在哪里都
是冰玉玲珑。穿过斜拂的柳丝与飞花,远远看见灵山的宝光,依就眼涵秋水,却
也眉展春山。
因空见色,由色生情,传情入色,自色悟空。红楼,本来就是情僧录。
搜晓旭的照片。穿着蓝色白花袄儿,系着红头绳;扎着丝巾,透过一束瓶花
;屈膝跪坐在沙发上,捧着一册书——那样哀愁空灵的眼神,低头凝思的模样,
依然是黛玉的。亦看过网上流传的视频,说是晓旭的绝唱,与人合唱枉凝眉,镜
头挪去的瞬间,纤腰弱步,烟眉轻锁,恍然还是那个林妹妹。如若改变,或可老
去,却从未离开。
读杜拉斯的《情人》,不甚懂得那些热烈与快节奏的恋情,从头到尾如火车
隆隆呼啸而过,来不及细品,却被一句话照亮整个夜空。「我认识你,永远记得
你。那时候,你还很年轻,人人都说你美……对我来说,我觉得现在你比年轻的
时候更美……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容颜。」
晓旭去时,大观园里举行了追思会。四百多人赶了去,晓旭生前的照片挂满
了潇湘阁的墙壁。宝玉黯然,刘姥姥痛呼,阿凤不愿多言,连二十年后再聚首都
没有到场的宝钗,此刻来了,未语已潸然。那天的北京飘着夜雨,似也泪垂。
碧桃花许三年好,紫玉烟成一梦知。当时令多少人心爱,此时就令多少人心
碎。
《青钱记》的最后叹道,你们这些人啊,活着的时候,怎不晓得来看一看呢。
这样的追忆,还少么,算晚么。
若已来迟,那么写下吧,这些思念。莫使更迟——
如是我闻,当初惊艳,完完全全,只为世面见得少。然而纵使时光流转,年
华老去,纵使人潮起落万千,终只为那一个,立成人海中的礁石。大抵世间,总
有那么一些事,老去的是人间,不老的是人心;总有那么一些人,曾经沧海难为
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红楼以前,不知从何而来;梦魂归后,不知往何处去。中有二十年,你曾来
过人间。
[ 本帖最后由 晕2010 于 2011-5-12 18:51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