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冬
路过。对于光阴来说,人自出生便是过客;对于事物来说,人自拥有便已注
定失去;而对于人与人之间,哪怕夫妻,也只是今生擦肩,弹指十年,而人生又
经得起几个弹指,几个十年。于是,对于万物,人总在可笑的算计与占领,却忘
了算计自己,忘了归尘之即,便没人可从这世间带走什么。
我有些神经质,常独自走神,天马行空的思考,未曾发生的种种。当然,一
切关于自我。甚至,预设自己的可能前景,特别是最悲哀那种。以至,常反思自
己,是否有精神的缺陷。但我知道,神经质却敏感,这是另类的自我财富吧。所
以,我感谢主。
一个人,在路过一叶一草时,忽然驻足,时而微笑时而凄惋。于是,同事常
笑他,而他却不以为然。
这人,在痴妄里,又走过,这个冬天。
路很清净,北来的风雨勤勤地洒扫着尘埃,随手,也扫去了喜在傍晚慢慢踱
步的闲人。于是,人群如昆虫般蜷缩时,这里终成一个人的后花园。虽然草枯、
枝败,花尽去。
我喜欢这样漫步,于下小雨的冬夜,漆黑,不拿起伞。
其实,这方能明白冬的深意,如同一篇涩僻的文字,却仍有人去求解去爱慕。
是的,寒冬的十点后,有几人能耐心的等待梅苞的初裂呢?
深深的注视着那梅瓣儿羞展,借着邻近的灯火,并缄默地把身体融入这段黑
尽的夜。梧桐脆弱的枝桠在北风里兹兹作响,松柏不停颤抖。我似是听见,风从
西伯利亚冰原带来地摩擦:「哗——哗——」。雨渐渐大了,可这沉寂的夜里,
还有一树一人,站着。
梅,注定站立,亘古伊始。自她初生那天,每一个冬都曾这样掠杀吧,万万
年来举着同样漆黑的麾旗。冬别样地残暴,以至路过的地方,草叶不存,以至,
每个冬天都伴着无数人类的死去。但是,梅却从来站立着,婉如出嫁时处子,浅
浅羞红。
我迎娶她。细细地啜去苞上冰雨,轻轻地吻,唇齿间一抹冷艳。她再绽开,
露出娥黄的娇嫩的蕊。世间瞬息静下,风躲起来,雨掩藏,邻家窗外的余光里,
她尽情敞开,冬夜,浮动一天暗香。醉了,我忘却所有,忘却主与主的这个世界。
天上有主吗?世间是有主的。而我,没有作棋子的痴妄。人,总在争取着,
成为主手中的一枚棋子。而我懒惰,宁可在一叶一草的梦境里虚渡,那弹指的时
光。
梅,冬已过去,但不要忧伤。人世虽短暂,我曾路过,这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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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四海遊龍 于 2011-2-9 11:24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