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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 SIS舞文弄墨: 高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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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S舞文弄墨: 高镇

  「有的人属于一段历史,当这段历史消失了,这个有也就完结了;有的历史
属于一个人,当这个人走了,那里的一切也就结束了。」

  当你第一次离开的时候恐怕心情跟你现在准备回来差不了多少吧!那时是你
准备离开,一边想象将来的美好,一边戴好围巾以免上船被河风吹,你并没有深
情地向那河中的清水留恋地看,而是有些高傲地看自己在水中的倒影,河中的木
船上还有几个熟识的伙伴——然而你没有招呼,是你不想。

  父亲的调令是一个月前来的,调到县城的教育局,你也快要回到母亲那里去,
和父亲在这儿有十年,坦白地说这好象是块「贫穷」的地方:因为你幼小的你不
单要自己去洗衣服打饭还得自己学会照顾自己,你们住在木阁楼上,学校的分的,
不超出八平米,下课的时候轰轰隆隆的,麻雀常从纸糊的破窗钻出个头,壁虎爬
在纹帐吃蚊子,你生病躺在床上,下课,同学在楼梯间说话的内容你听得很清楚,
阁楼是嵌在教学楼的;同学中有穿得象乞丐的,连纽扣还是土泥烧的罢?你常表
现出对他的轻视,也有家里的在山上种有桃子,还有桂花和花椒,桂花可以弄来
做成桂花糕之类的小吃,桃子熟了拿下来给他(她)们吃,大口大口地嚼——就
没有你。

  今天你刚下船的时候,突然心中一紧,码头怎比以前要小一些了,以前在这
儿玩虽然谈不上大却也不是现在的这样小,但你还是有几分欣然几分害羞地拾阶
而上,左右的香水、旱烟、汗水的气味和石梯古旧的气息融在一起,你发现有点
儿灵秘又古老的感伤如精微的小火焰在心底闪着,你不得不把眼睛捕捉应该熟悉
的东西,鼻孔贪婪敏感地呼吸分析过滤着恍然有你离开时留下来的一分子空气。

  在你急切的东张西望中,看见清代防火墙上的狗尾草,这是你小时候爱去捉
鸟翻上去时看所常见的。别的呢,还有芦荟碧青青地立在屋顶。一个夏天,你没
去和驼背二娃他们洗澡,却和丰儿在这里想发个利市,看见一个洞便搭个人墙上
去,只瞧一只麻雀一家子儿在那儿呢。现在的你却没这心了,如同很多其它的心
一样被追求所谓之进步的问个究竟似剥芭蕉心似的弄得没了。这时,你只想看看
这个地方,想知道当时为什么你这么高兴,抓住那已逝的时光的影子拿到手中仔
仔细细地看,闻一闻。

  学校的门还是原来那样,你的心蹦了一下,二十年没回来了!它还是好好的!
白墙上以前有父亲画的画写的标语现在没了。二十年了!——哎!你的心里不知
道该想什么。来到阁楼那儿,你的眼泪流了出来,天!还有你练毛笔字时写的字
啊!

  啊……啊……,「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结字是嫩了点,「翁」字最差。旁边还是那个土釉瓮:它,也在,那时每当
吃南瓜饭吃不完又想快出去玩儿,便把剩饭倒在里面,父亲是察觉不到的。现在
阁楼是锁着的,不知走后,搬进去的是谁呢?

  这时你有些呆傻了:你忘记了在都市中穿着西装高谈阔论以与韩国人碰杯为
荣的虚伪,给长官拍马屁的无耻,见到性感少妇肥臀时的下流,只想起一股缠绵
的旧情,仿佛回到了过去:黄昏蝙蝠,操场的蓝球拍得很响,吃饭的钟声又来了
——锵锵盅、吃饭钟!锵锵盅、吃饭钟!、锵锵盅、吃饭钟!!还有远处青山的
米粒大小的影子在山脊移动,丰儿在他家的桌子上一边刨着饭一边看着;有时晚
云也会变幻成美的城市,让你不由得想象那天那边的世界,这决定了当初你离开
时的表现,有点迫不急待。

  随父亲第一次来到这儿的时候是被骗来的。学校有一堆黄土墙,上面有许多
的小洞,据父亲说是「鸟洞」。你去看了很多次,却是空的,什么也没有。当地
的方言又把蚱蜢说成「爪猫」,你以为是一种神奇的小个儿的动物,上山一看,
在秋后的杂草丛中看到却是那普通的蚱蜢,丰儿依然的兴高采烈让你很恶心。

  而丰儿一家也早不在这儿了,他也几乎从来没有回来过,虽然你和他在阁楼
还一起偷过他家晒的板栗,而这阁楼上的主人也许又换了几回了。不知现在的主
人现在又演着何样的故事?但同样生老病死的轮回,每个人读出了不同的感受。

  学校的山坡上你看过那如云的桃花,红的。阳春三月,燕子在百姓家的屋檐
下衔泥做窝,这样的人家都让你羡慕,你捡起桃花吸它花朵里面的露水,后来知
道桃花还可以作饭,你不懂高士玄义,只觉得好看好香好玩。还有一种不知名的
红树,秋冬之间树上面长满如红灯笼的红叶,密密麻麻的一大团,中间种子可以
拿来炒食。

  你穿不起皮鞋,胶鞋已经不错了,在冷风下哆嗦一阵后卑下地对它作着某类
瞎想。当然,你也有「恋爱」的倾向,总不嫌天气热,跑上山来为她的妹妹捉蝴
蝶,这虽是常谈,却无师自通。蝴蝶的翅翼若内府插屏上绘的工笔孔雀毛,郎士
宁风格。

  她把它接在手上愉快地微笑,脸颊漾出甜甜的酒窝,心头便有说不出快乐。
你离开后她嫁给了本地一个官员的儿子。现在那块土地不见了,盖了座水泥教学
楼,白晃晃的日光灯在那亮着,你心头旋起蓬勃而无奈的怅惘,有些儿甜有些儿
苦有些儿酸也有些儿气。

  防空洞也堵了,这里有二件滑稽的事儿:一是你抱住了一个老师的女儿在那
里想做那鸟事而不会,只好彼此脱下裤子聊天滥竽充数。「鸠鸠」与丰儿戏剧性
地发现了,在你用计之下,他们也装模作样地赶了趟水。

  不过这并未守得住秘密,还是被「鸠鸠」故意说出去了,成为当时你的一件
太它妈妈了的事情;二是「鸠鸠」有次在这里「捉」到一个死婴,说是「捉」,
因为他完全拉来当「宠物」了。用绳子穿起在街上乱跑,后面跟了一群看热闹的
人,走走停停,停停走走。

  他泡沫横飞地讲叙他是如何发现的过程,听众不下五十,既然他津津乐道,
故他们也津津有味,此为「鸠鸠」一时之光荣事业,仿佛后来在各种机会中所惯
见的我们党国成熟的各种政治游戏,似乎有着同样的娱乐原理。

  学校外的赶集人山人海,天还未大亮,就早听见外面叫叫嚷嚷的声音。各个
地方的都有,他(她)们:一样的善良,一样的殷勤,一样的老实,一样的质朴,
一样的小心谨慎。一元钱买个小羊仔,足够丰儿和你两家吃一周。

  卖竹扒的、买扫帚的、沽酒的、打铁的、磨药的、锯木的、吆喝的,各种声
音各种气味各种人物表现在一起,使你的眼耳鼻舌身都不闲着也不能闲着。现在
的你却无福消受这些了,最起码的,在这儿一元钱现在只够吃碗阳春面。原来的
那些人物故事,已成为你如品鉴晚明青花古瓷所绘美丽图案的趣味。

  学校的旁边是座有二百年历史的老院子,一棵古槐树高不可攀,这是你幼年
的印象。现在看来,还不算很高,它的根部却发狂地交缠在一起,凌乱而愤怒,
挣扎着想抓住什么,它抓住了什么呢?跨过门槛,你高兴地看到那口藻井。这井
可深呢,透出幽幽的绿气,石头上面的青苔长得很好。

  有些浮萍在井里面,它长得怪,那下面的球形东西以前不知道是什么,上中
学听植物课才了解到叫「胞子」。宝灵的家就住在院子的旁边,他的爷爷就是一
个所谓的「地主」,一个很瘦的老人,总低着头,穿着破烂的长衫,头发花白,
怯怯地独自走着。后面跟了群喊「地主!地主!地主!地主!」的小童子,这是
你对他爷爷唯一的记忆,所以,你也常叫他回家去翻箱倒柜,找有无以前藏起来
的啥劳什子宝贝儿。

  只找到个灯笼的骨架,竹子做的,烧起来来很好烧,烟也多。宝灵在你离开
后就再没读书了,对他来说,读书无用,一家人盖个莫名的「地主」帽,活得不
如太平犬,又安敢问及其它?他的父母亲都很善良一纯善,纯善的那一种。你常
去喝他家的包谷羹,你请他吃一角钱一碗的豆花,他很怕羞,不经意地看见有种
感恩的神情闪在他的眼里。

  另一头是老师们的宿舍了,种有一棵似杨柳的树。早春的一天,你和同学来
扫地,地上很软,撒了一地的小花,偶尔掉下小的青虫,你并不在意,你一边扫
一边偷看你的「她」,也就是为「她」妹妹捉蝴蝶的那位。在「她」均匀的呼吸
声中,「她」长长的眼毛一眨一眨的,低眉含笑做着事,泥土上留下她长长的细
细的扫纹,阳光温温和和地照着「她」秀气的小脸蛋儿,清风也趁机亲了亲你的
脸儿,这是从来没有过的美好事情,简直以后人生一切的龌浊与污秽尽可在这美
好中化释。

  但是现在有些地方几乎全变了,变的是你和他(她)们的心。包裹在有些莫
名的喜悦和茫然的失落里,你谛视着那曾经熟悉与遗忘的一切,熟悉的可带来若
干慰藉:那时的你未读过什么《金刚经》,更不知道什么「民主、人权」,你只
是在出世的天籁中作逍遥游罢了。

  你有去捉蝴蝶而捉不到的痛苦,是为怕讨不到美人的欢心。有和丰儿他们办
「家家宴」的懊恼,丰儿的确不是女孩。但是不管怎样,以往的那一切,无论好
恶,全都在无常的手中轮回去了另一世界了,你还能说什么呢!当你仍感到似乎
它们留下的一丝游魂离魄还在,如西方的小精灵,在这空气中旋转并对你鬼蛊地
眨眼,要你跟了去。也许,不久,会连这一丝儿魂魄也都将不在,完全寂灭,连
着你已造和将造的善恶,都要一同步入那无穷尽的虚空中去。

[ 本帖最后由 RachCooL 于 2008-8-28 00:48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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