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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天之上

[color=Blue]　　这次一个人出行，有两天时间在飞机上，幸运的是，每次都靠窗，没有打扰，
让我有很多时间去观察，思考。尤其是从上海浦东机场起飞后，两个多小时的行
程，所见物象纷繁，让我感触颇深。从飞机离开地面的那一刻起，我的心也随着
它不断攀升，到雄鹰也达不到的高度时，我的心舒缓下来，透过舷窗，用悠闲的
目光，去探视天穹。飞机沿黄浦江江道走了很长一段距离，从上往下看，江水混
浊不堪，像淤泥般，看不到一点波光粼粼。江心岛像块绿色的补丁，钉在江面上，
陆地上的小河，就如树的根，或似人体中的血管，从几个方向汇集到一起，流入
黄浦江中。再往上，视野更加开阔，纵横交错的道路，尤如蜘蛛网，在大地上撒
开。人类正是靠着这张网，生息繁衍，不断壮大。凡事有利也有弊，正是这张网，
把人类自己牢牢束缚住。我们追求征服自然，却也把自己赖以生存的环境破坏了，
不断受到自然界的惩罚。也就是说，人类庆贺成功时，同时为自然的报复而哭泣，
陷入尴尬的二难境地。

　　蓝天，被炽烈的阳光充盈，泛浅白色，有些刺目。在这高空，如果无云朵，
就感觉单调、空寂。小时候，夜晚抬头看星星时，感觉它们并不遥远，常常痴想，
如果能像鹰那样飞到天上，那些星星伸手可摘。而今，已到如此之高，它们却了
无踪影。苏东坡在《水调歌头》说，「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是啊，天
上方一日，地下已千年。在这里，看不到四季变化，没有草木荣枯，更无错综复
杂的表象来让我们参照。这望不到尽头的空间，让思想变得迟钝，或者凝固，软
弱无力。一直以为，思想可以穿透空间，看来是我错了。此时，我突然明白，在
这太空中，对于人这样只有短暂生命的生物来说，时间并没什么意义。

　　当然，天上有云，而且就在不远的地方注视着我。正因为我不能企及更高，
所以云才会来相伴，陪我度过单调寂寞的旅途。在天上看云，与地面上完全不同。

　　在这里，云有生命，至少有灵性。形状各异的云，尤如山峦、孤岛般，或孤
悬于空中，或群居于一起，两座、三座，甚至几十座相拥，形成美妙绝伦的风景。
这些云，在地球上都可找到原形。有的像雄狮般傲然而立，狮嘴张大，很有吞吐
一切的气势；有的像结伴而行的兔子，温柔可爱，在云海里奔奔跳跳；有一朵云，
像温柔可爱的女子，正牵着自己的孩子，缓缓前行。她脸颊非常饱满，长长的秀
发在身后略微有些飘扬，眼神慈祥，充满爱意；有的云朵高大威猛，如精灵般，
相依相携，结队前行。看它们笨拙的样子，就如雪堆积起来，又似穿着厚厚的甲
衣。是啊，天上是寒冷的，所以它们要把自己包裹严实；有只肥胖的笨熊，摇摇
晃晃，向山上爬，憨态可掬；有个正值青春期的少女，凝神远视，出神地望着前
方；有位男子，把自己的身体浸泡在海洋里，只将头露出水面吐气；前面有只豹
子在水中潜行，像是给人探路，身后漾出淡淡的波纹；有个青年人，神情庄严，
跪在老者面前，仰起头，虚心请教问题。那青年人，就是张良，而老者，则是黄
石公。有位旅人，背着沉重的行囊，在江湖上行走，感觉很疲惫的样子。还有位
牧童，双手托腮，坐在山头上，看着山坡上吃草的牲畜。一群人正在围猎，有位
巨人正奋力猛追，他左手前伸，右手后摆，身体向前俯冲，双眼紧盯前面的猎物。
而被追赶的野兽，正护卫它的孩子们逃离，它双耳竖起，向前狂奔，头还向后张
望。

　　天上有碉堡、城池、宫殿，它们全部用玉、或者大理石砌成。远处，有一道
圆形的拱门，里面显得非常神秘，俨然一个高贵华丽的场所。那门似乎是活的，
比人间的轻盈、灵动。我心想，既然是神仙用的，就应该是这样子。有座城堡，
矗立在山巅之上，庄严肃穆，周围沟壑纵横，众峰拱卫。那儿肯定是天帝的居所，
因为有云来云往，且个个小心翼翼，似乎是在朝拜。只是这些精美的建筑始终与
我保持着距离，让我无法接近。心里就叹息，为何我不能自由飞翔，否则，可以
到那儿看个究竟。

　　竟然看到了月亮，它就像一片不规则的云，镶在天上，一动不动。月亮周围
再无它物，只有让人看不透的蓝。云在我脚下匍匐，或与我并肩而行，即使有比
我高的云，也很轻很薄，拖着长长的尾巴，在空中游行。它们与月亮的距离，非
常远。

　　云海茫茫，在地面上仰视，与高空中俯瞰，完全两种感觉。地面上看云，它
们是一块幕布，很大的一块，甚至可以将天空完全遮蔽。如果是单个的云朵，则
行色匆匆，像一朵漂浮的莲花，无根无靠，惹人怜惜。而在这空中，我只能用人
间所见到过的物象来形容。有时，它们像棉花堆积，却要比棉花更轻，更加洁白。
而黑色的云，则像是吸满了墨汁的棉花一样，非常饱满。黑色与白色的云，和睦
相处，一般不会打架。当云山耸立时，其周围也会有云雾来缭绕。巨大的云，平
铺开来，就像流水般倾泄，波浪般起伏。飞机如果驶入到云雾里，会有在水面上
行走时的颠簸之感。我们潜入云雾，浪花就在弦窗外激荡，甚至巨浪滔天，只是
听不到声音，也看不清更远，所有的思绪完全被淹没了。

　　多数情况下，云的颜色，只有两种，白色与黑色。白色的云，既淡又薄，像
大海的浪花，绵绵不绝。而黑色的云，凝重鲜明，突兀在淡白色的云雾之上。

　　我想，这黑色的云朵里，应该是含纳了很多水汽与能量，它自信霸道的神态、
丰盈的体格给人以无形的压力。它们总是站起来行走，不喜欢爬着走。云是有感
情的，有爱也有恨。两朵云相爱了，碰撞出火花，大地上就会有闪电。有了恨，
云朵也会哭泣，泪水落下，形成雨水，地上就有江海湖泊。人类是他们爱恨交织
的产物，不然怎会喜怒无常呢？

　　在这毫无阻隔的空间里，心是飘然的，身体也达到无限自由，偶尔会有不踏
实的感觉。我横行无忌，任意而行。不时有飞机过来，像离弦的箭一样，朝我们
身后飞去。它击云破雾，行迹流畅而刚强。人类共有的虚荣，让我起了自豪的念
头，随即就自嘲地笑自己。这就是我们人类的弱点，看到些成绩，心里就得意，
甚至忘却疼痛。按理说，达到如此境界，应该是快乐潇洒的，但我心头涌上孤独
感。这就是所谓的高处不胜寒么？不过是一次短暂的旅行，就让我有些煎熬，那
些一直生活在这里的神仙们，其心境如何，还真想象不出来。

　　置身世外，在天上看人间，山不过是深褐色的波纹，大江大河像一条细线，
蜿蜒缠绕在地球上。所有人间建筑，人眼看不到，足见人类多么的渺小啊！

　　人类再强大，也不过是寄生在自然界里的微生物，不近观，不用放大镜，根
本看不到。

　　傍晚，到银川上空时，远处的云变成暗灰色，太阳跟前的云，则在燃烧，呈
金黄色。云把黄河也燃着了，河道蜿蜒曲折，像一条长长的飘带，镶嵌在云海里，
金光闪耀，好是亲切。[/color]

[[i] 本帖最后由 無妄 于 2010-8-20 21:46 编辑 [/i]]